【随笔】伤痕

伤痕儿子17号回西安时,特意让我买些方便面,他怕回去就被隔离而无法出门购物。我共买了十袋,他的包里装不下为止,还剩两袋,放在橱柜里。今早起床后,我突然很想吃。平时几乎不吃方便面,心里认定那仅仅只是在旅途中的火车上食物的替代品,是不健康的东西,偶尔为之还行,但自儿子返回西安,我吃饭就很简单,总觉嘴里味淡,便接受了自己味蕾的一时贪欲。当房间里飘满方便面特有的香味时,拿起筷子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武汉。此时正是清晨最美好的时光,从窗口远远看出去,刚刚升起的太阳似乎在和城市捉着迷藏,把自己红彤彤的脸庞隐在楼房后面……正是早餐时间,不知武汉有多少人能吃上新鲜蔬菜,也一定有很多人正吃着方便面,我是主动的选择吃,而他们则是被动的接受吃。这些在日子里煎熬的人,有多少人能品尝出食物的香味?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庞大到包容了所有人的泪水和呼喊。我奇怪如今的自己,日常中总会不自觉的联想到武汉。也许,这就是此次病毒带给我们的疼痛吧。我们每个人都是疼痛的一部分,正是这疼痛,在我们心里留下了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伤痕。生活是无常的,更是复杂的,无论是让人猝不及防的灾难,还是让人心生愉悦的温馨,都无法诠释生活的真谛;行走着,一定也要珍惜着。饭后读余秋雨的文字,让我未曾想到的是,在沙漠深处的安曼,余秋雨会遇到杜月笙的女儿和女婿。因我对旧上海一代枭雄杜月笙的崇敬,也就对他的家人有了特别的关注,而他女儿的出现让我倍感意外,读过很多关于杜的文字,却从未有关于他女儿的。杜美如和蒯松茂都已是70几岁的高龄,在安曼开着一家中国餐馆,生意异常火爆。说起他俩的姻缘,正是天作之合,一个愿意嫁,另一个等着娶。美如自离开中国大陆后,已有五十几年没有再回故乡。我想他们一定是想念家乡的,唱片里放的还是古典的京剧,美如还一直保留着自己上台时的剧照。这一奇遇无疑让余秋雨很是惊喜,当他来到两位老人居住的老式公寓时,面对已71岁穿着大红衣服出来迎接他的杜美如,他的上海话脱口而出,而美如更是用一口流利的家乡话来应答。地域阻隔了美如的语言环境,却无法阻隔早已融进她骨肉的乡音。遭遇过一次重大车祸的美如,痊愈后,竟意外发现自己脸上受伤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大酒窝。余秋雨的总结是,其实他们也有很多的烦心事,只不过,他们把一切伤痕,都当做酒窝来看。每个人都是有记忆的。每个人生命中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那些给了自己温暖和伤害的人和事,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便永远的留在了我们记忆深处,也许,他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漠,但绝不会消失。只是,在我们的眼中,他们到底是伤疤,还是酒窝?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把伤疤当作酒窝来看。准备午休时,有电话进来,是文友约我出去掐苜蓿。没有丝毫犹豫,简单收拾后,我就出发了。春光正好,阳光和煦,最宜踏春。野地里人烟稀少,也不会有被病毒传染的担忧。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我们坐在河堤下的草滩上,经过一个冬天河风的吹拂,草滩已柔软了很多。用手扒开前一年的枯枝,今年新生的苜蓿便露出来,小小的嫩芽只有几片叶子,却透露出勃勃的生机,这是春天的颜色……我们互诉衷肠,把在城市里无处诉说的压抑清空;我们放声歌唱,让自己的声音勇敢的传出去很远很远;我们挥舞自己的双臂,让胸腔里的灵魂也跟着一起飞翔。老天为什么会如此不公?看着文友像疯了一样在草滩上挥动着长长的芦苇,我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我惊叹她被病魔残害的身体里爆发出的生命力,更感动于她一直以来的乐观向上。我知道,当黑夜来临,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悲伤包围着她,但是,当晨曦透过她破旧而狭小的窗,她瘦到皮包骨头的身体里,又生长出无穷的力量。儿子三岁时,就失去了父亲,她说起儿子时,总称呼自己为“老子”。她是一个又当妈又当爹的女人,一个真诚、善良而美好的女人。老天向来不公。这是另一位文友说给我的话。我想了很久,我并不知这位文友有着怎样的苦难,他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总是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但是,我知道每个人都是苦水里泡大的,只是有些人的苦,别人看得到,有些人的苦,别人无法看到,或者,不许别人看到。也仅仅只是这一点的不同。此刻,万家灯火,有一座城却忍受着灾难的疼痛正慢慢愈合。我仿佛看见,武汉大学的樱花,正捡拾起新春的第一缕风,让自己依旧灿若云海;而黄鹤楼的层层飞檐,正抬起它被折伤的翅膀,努力再努力,朝着天空的方向展露笑颜。晚八点时和弟弟视频,弟弟还在单位上班,约好九点再视频,那时,他就回家了。我想家了。时间过得真快,从母亲身边离开,已有半年的时间了。那些美好的记忆,就像我们脸上迷人的酒窝;而那些旧日的伤痕,我们也一定要当作酒窝来看,虽然这会很难,但我们别无选择;也请相信,上苍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我们只需面露微笑,静心等候。
作者简介:楚秀月,新疆人,现居宝鸡。2016年5月21日开始业余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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