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人生,又一次转折

江山精品散文
优秀作者一炉茶烟
闲下来,总是要想点什么的,躺在床上,脑海里就不停翻腾着临行前与陈哥的对话,这才体会到,要得一样东西是困难,然而要放弃也不容易。
心灵之约社团
人生,又一次转折
透明秋语
“曾杰,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现在刚刚稳定下来,工作也好,怎么着也得要干上个一年半载的。果城虽说不大,但也是个地级市,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要去的那里呢,是公社所在地,说穿了也就是个乡场,以前我去过那里,就一条街,撒泡尿就走个来回!对今后孩子的教育、就业都有影响……”  刚刚下班回来的姐夫坐在我的对面,竭力要说服我放弃调到秀娟所在的三线企业的打算。  姐夫姓陈,在离城二十多里外的一家乡村卫生院工作。我知道,他劝我留下来是认真的,也的确是在替我考虑。毕竟在自己父亲工作的单位上班,各方面都要好得多。  我看着陈哥,感觉他又瘦了,两只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和大姐的感情很好,婚后两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大姐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以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中,好长时间都没有从中走出来,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这几年,家里状况不断,先是奶奶去世,接下来是大姐,紧随而来的,又是母亲。短短几年工夫,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让一家人的情绪跌入了谷底。  我沉默了一会儿,见陈哥正注视着我,等着我的回答,就对他说:“陈哥,这事我想了好长时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只是我离开后,还要麻烦你多关照家里一些……”  “这个是自然的。只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这是个星期六的傍晚,暮春的风轻轻吹着,从窗外涌了进来,几束阳光也射进了屋子里,给多少有些沉闷的屋里增添了一些亮色。  家还是那个家,屋子也还是那两间屋子,就连那些物品摆放的位置,都和以前差不多。下乡前我用包装箱做成的那个厨柜,还在厨房的一角摆放着,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由于接连发生的变故,却让屋里迷漫着一种压抑的情绪,随着家庭成员的减少,屋子也变得空旷了起来。  我的目光在这十来个平米的里屋扫视着,在从大姐遗像前掠过时,我分明从她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看出了一种赞许的神情,这更坚定了我调走、离开家里的决心。  从部队退伍已经有些时日了,工作也安顿了下来,就在地区五交化公司批发部当物价员。原本以战士身份退伍的,只能安排在工人岗位,但公司却把我安排在干部岗位上,这的确是很看重我的。而我自己也争气,也就过了一个多月就熟悉了这项工作,独立承担起了任务。这个岗位责任重大,但却相对轻松,除了计算各种商品的批发和零售的价格,并将物价通知单发到公司各相关单位外,偶尔也下去走一走,检查一下各门市的价格执行情况。正如带我的老师说的那样,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岗位呢。  是少年离家的那些经历,让我有了颗不安分的心,还是与秀娟的两地分居,让我渴望过一种与爱人长相厮守的日子?抑或是习惯了军营里的生活,渴望继续曾经的那种生活?对这种听不到哨音和军号声的环境不相适应,总感到自己不属于这里,心安定不下来。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家里只有两间屋子,外屋属于父亲与小弟,而我现在住着的里屋,曾经是大姐与陈哥的新房,在我与秀娟完婚时,腾给了我们。没有重新粉刷,也没有刻意布置,连屋里摆设都和大姐在世时一样。为了让重病中的母亲能在生前就看到我成婚,就这样完成了我的终身大事。婚假不长,加上秀娟平时攒的加班,也就七天时间,为了赶上上班,第七天一早,秀娟就坐班车回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厂里。  在那段日子里,生活都是围绕着住院的母亲而展开的,除了上班之外,在医院照看病人,给病人煮饭送饭,构成了每天的主要内容。一直到母亲再也经不住病痛的折磨,骑鹤西去……  母亲还健在的时候,我就向她表达过到三线企业去工作,将城里的住房留给陈哥和小弟的念头。从母亲那被泪水浸湿的眼里,我读懂她已默许了我的打算。  我如果把家安在这里,除了秀娟要想法调回来之外,在城里没有住房的陈哥再回到家里,势必只能和老父亲去挤,或者晚上搭个临时的铺,而已经长大的弟弟,也将面临寻找婚房的问题。我不愿意因我的婚姻而让家人为难……  “我知道你的用心,”那边,陈哥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但我总觉得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为了家里,已经做出一次牺牲了。”  “你是说在顶替父亲进公司的事情上?那也算不上是牺牲。都是父母的孩子,二姐去顶替也是一样。现在不是很好么?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家里,并且工作也解决了。”  “可是,你又想放弃眼前这些呀……”  我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继续谈着我的看法:“就算是我为了自己的婚姻自私一回吧。现在住房紧张,公司刚给二姐解决了住房问题,不可能再给我们分房子了。这种情况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  “父亲是南下老干部,住房肯定是要解决的,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就能分到新住房。你不走,这些以后就是你的……”  “也没有啥,我走了,就让小弟和父亲住好了,小弟一直都在大人身边,没有受过苦,而我,十七岁就到山东园林场打工,后来又下乡,又当兵,早就习惯了。至少在现阶段,我走了的益处是看得到的。我走了,就不再占家里的床铺了,你也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你有了新的家……”  “可是,你过去以后会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呢?你在这边当的是物价员,去了那个三线厂,当机加工人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这种反差好大,你的身体受得了不?”  “这些,我都想过了。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你就放心好了。”我轻轻地说道。  陈哥扭过了头去,不再说话了,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眼圈儿红了么?  都说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可在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等待好久,也就过了一个多月,一九八一年的五一前夕,我就接到了调令,再一次离开了城里的家,拿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爱人所在的那家三线企业。  汽车开动的那一刹那,心中百味杂存。想到这一走,就把照顾精神不正常的父亲的担子交给了在家的姐弟,心中总有几分愧疚。但转眼一想,从我十七岁离家寻找未来,到二十七岁回返,这十年的时间家中的姐弟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内心稍安。  新单位没有住房,秀娟就住在女单工宿舍里,好在企业几年都没有招工,单身女职工不多,宿舍也不那么紧张。在这之前,秀娟就与同寝室的那个姐妹商量好了,在我调来后,她就搬出去和其他单身女工挤着住,把这间宿舍腾给了我们。  一种全新的生活开始了。每天清晨,都是在厂里统一的起床号声中,开始一天紧张的劳作,而上班和下班甚至熄灯睡觉,都有不同的号声提醒着你。这种半军事化的生活,让我感到仿佛又回到了军营,感觉到这样的生活才是适合于我的。  我的新工作是外线电工,这是比机加工还要辛苦的工作。爬电杆用的踩板替代桌上计算物价的算盘,手里的钢笔换成了架线和维修用的搬手、钳子。这巨大的反差让我感受到当初陈哥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然而,我仿佛就是专门为了克服困难而生的,面对着繁重的劳作,我很快就融入了其中。外线电工所需要的技术,对于从事了多年无线电员的我来说,并不在话下,我还很快学会了爬上高高的电杆,并在上面进行装横担、瓷瓶,架线等工作。至于在生活区维修路灯和职工家中的照明设施等,也不在话下。除了熟悉程度比老电工稍差一些外,还真看不出我是初从事外线工作的。而且,从我能胜任高处的作业后,带我的师父就很少再上过电杆了。他长得胖,爬电杆也的确很吃力。  只有到了晚上,身上的疼痛找上了门来,我这才知道,又度过了紧张繁忙的一天。  那时节,正赶上企业对生活区的用电进行规范,由以前的白炽灯改为日光灯,还对厂里零乱的供电线路进行改造,工程一个接着一个,爬电杆成了经常的事情,有时在电杆上一挂就是好几个小时,再下到地面,走路都不知怎么迈步了。终于,腰疾和因胆囊切除术后而落下的综合症相继发作了,好在这些发作,一般都发生在两个工程之间的修整期内,让我有时间可以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倒也没出什么大事。然而,闲下来,总是要想点什么的,躺在床上,脑海里就不停翻腾着临行前与陈哥的对话,这才体会到,要得一样东西是困难,然而要放弃也不容易。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三线企业,还走着企业办社会的道路。工厂所管的事情很多,水、电、煤的供应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其中,以供电的压力最大。  又一个大工程开始了。这次,架线的地方是在农村,那是对设在十多公里外的抽水站供电线路进行改造。外线班都是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正是身体力壮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出发,顶着星星而回归,每天都超额完成预定的工作量。高强度的工作让身体很疲惫,但心情却是舒畅的。  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为了让广大农村也能用上电,根据上级的要求,我们厂还承担着向周边农村进行转供电的任务,且转供电的范围还在逐年增大。而实现转供电首先就得要架线,这项工作理所当然由外线班来承担。辛苦和劳累那是必然的。但是,当我们看到那些祖祖辈辈靠点煤油灯度过漫漫长夜的农民,在通电后的高兴劲儿,感觉自己的付出全都值了。  架线的工程仍在继续着。在一次爬上十二米高的电杆作业时,上杆途中就感觉到上腹部有种异样的感觉,忙于架线,没工夫管它。等晚上回家后,这才觉出了痛来,一查看,原来动手术时的伤口给拉开了一段,流出的血将里面的背心染红了好大一片。秀娟心痛地流出了泪来。说这血是为她而流的。  也是因祸得福,这之前,由于腹部的伤口在手术后有些感染,长得不是太好,有一处扭在一起,腰总是伸不直,一伸直那个地方就有牵扯,痛,这下一拉开,待伤口愈合后,腰就能伸直了。以前走路,秀娟总是提醒我不要驼着背,现在再也不用她提醒了。这是上苍对我的垂怜。  多年后,当三线企业因各种原因走入困境,最后我所在的企业不得不破产时,留在父亲身边的弟弟却最终有了自己的公司,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而顶替父亲进了公司的二姐,虽然到退休都是一名营业员,但她儿子的公司却发展成了一个集团,成了名符其实的大老板。然而,我却对的两次决定命运的选择并不后悔。如果当初因我的不退让而让姐和弟落到不堪的地步,我会比我自己艰难要痛苦百倍的。
【编者按】由部队复员到地方后,原本有一个优越的环境,一份舒适的工作,城市一家公司的物价员。因与新婚妻子分居,且又占居在刚刚失去夫人的哥哥家里,作者主动要求调往三线工厂,那里是乡下不说,而且是外线架设电工,长年工作在室外恶劣的环境中。更重要的是作者因腰疾和胆囊切除术后落下了综合症,常常被高强度的体力劳作折磨得疼痛难忍,但能够与妻子团聚,能够为姊妹们的生活腾出空间,能够像军营一样每天听到嘹亮的军号声,内心充溢着一种幸福。作者以一惯老道的笔触,生动细腻的描写,不仅记述了一段人生的完美转折,而且将一个位有着军旅情结,孝敬父母,顾全家庭大局的有为青年展露无余。一篇值得细品的佳作,推荐共赏!【编辑:黄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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