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梁子的山茶花
作者：陈顺梅
马家梁子，是坐落在贵州盘州境内的一座大山，山的这边是贵州，山的那边是云南，一山之隔，却是各说各的方言。
小时候，听说梁子上风景优美，特别是一到冬天，满山遍野便开满了美艳动人的山茶花。我一直想爬到山上一睹茶花的风采，无奈山高路陡，那些年一直都没有实现愿望。
十年前，我那年仅十八岁，居住在大城市娇生惯养的侄女小娥不顾二姐的反对，要和一个叫大兵的穷小子结婚到马家梁子安家落户，这让我有了去看花的机会。
送亲那天，天气彻骨的寒冷，天上飞着细细的毛毛雨。二姐不放心她的宝贝女儿，硬是加入了送亲的队伍。花车到达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脚下便不敢再前行。无奈何险峻、崎岖的羊肠山路，披霞戴凤的小娥也只好和我们一样换乘了两轮摩托。路面湿滑，再加上坡度太大，摩托车“飘忽不定”。骑车带人的小伙子们为了让我们坐得更安全一点，边骑边用双脚时不时的支撑着路旁的地埂前行。狭窄的山路旁边没有任何防护栏，每转一个弯，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的地方路面泥土松软，车过之后道路边的泥沙便“哗哗”滑下，随着一些石块不停的滑落，我们的心也随之滚落到谷底。那是我迄今为止所经过的一条心惊胆战的道路，每每想起便心生恐惧。
送亲的路上，进入视野的一些低矮的瓦房和干瘪的小平房零星散落在土邱上、沟壑里。阴霾而沉寂的残垣断壁时不时从冬日萧瑟的枝叶间露出呆滞而冷漠的面孔，散发出阵阵沧桑和贫瘠的气息。大山间，除了不成片的树木便是荒草，没有栽种庄稼的任何痕迹。几个背着行李穿着校服的半大孩子背着行李，拎着脸盆之类的东西迎着我们下山，迎亲的的一个女子怜惜的说：“造孽哦，山上不通车，这些娃娃读书来去都得走路！”前行中，我们超过了一列马队。一行人牵着马、背着大筐艰难的沿着山路行走，筐里多半装的是大米、油盐酱醋、肥皂之类的生活物资。背筐牵马的人有的着穿着破旧的棉袄，有的好几件单衣裹在一起御寒。脚下的鞋子由于被稀泥包裹根本就看不出好坏和颜色。他们笑盈盈的看着我们，黝黑的脸上闪着一种在艰苦环境下依然对生活充满着的希望和热忱。其中一个男子夹杂着云贵口音不停的叮嘱：“危险得很咯，慢点，慢点……”我回头寻找着二姐，一辆摩托车后面颠簸着一张阴沉着的脸。二姐反对这门婚事，到现在她依然褪不下内心不满的情绪。那又能怎样呢，她的女儿自己愿意啊！
经过一个多小时提心吊胆的骑行，送亲的一大部分队伍终于到小娥家了。一座灰暗矮小的瓦房和一群热情朴实的乡亲迎接了我们。几个小脸红扑扑、穿着单薄衣衫的小孩围着小娥。其中一个小女孩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山茶花：“漂亮的新娘子，送给你！”一双红通通的小手握着花枝径直递到小娥胸前。那粉红色的花瓣带着点点寒露，在几片绿叶的衬托下精神抖擞的绽放着，好顽强自信的样子。小娥伸出白嫩的双手轻轻接过花朵，白里透红的脸颊在花的映衬下愈加娇嫩动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美的山茶花。旁边一位长者目光忧郁地注视着小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来这里安家，给会在得长久哦？”小娥楞了一下：“在得长久，在得长久嘞！”。随后她微微一笑，挽着新郎大兵大踏步的向着那所寒酸的小瓦房走去。
“小娥的苦日子开始了！”二姐满脸忧伤的说，随手狠狠的扯了一把生长在旁边的一小株茶花树，没想到树根较深，二姐使出这一把力气也没能将茶树连根拔起。在抬头的瞬间，我看见不远处山茶花亦或独立、亦或成片凌寒挺拔的身影。
小娥结婚后，二姐常常提醒小娥，要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喊着大兵一起回老家去吧。但是二姐的每一次提醒换来的都是小娥如出一辙的回答：“放心吧，我们好手好脚的，不会一辈子穷下去的。”
十年过去了，今年的冬天，二姐从老家过来要我陪她去看小娥。
大山还是那座大山，大山依然云雾缭绕，只是那条崎岖险峻的羊肠小路早已沉淀在了大山的深处，身影早就荡然无存。远远看见的是一条“之”字型的围着绿色护栏的公路彩带般的飘在山间。我们刚到山脚，一辆崭新的北京现代便“唰”的一声飞驰而来稳稳的停在我们旁边，大兵满脸笑容从车上下来朝着我们大声喊道：“妈，五姨，我来接你们……”“家里忙得很，小娥在家照顾客人。”车辆“唰唰”地在宽大的环山路上疾驰。一排排新栽种的景观树将“之”字型的路线勾勒成一道别具一格的风景线。大路旁，树林间，一栋栋白墙红瓦的小洋楼掩映其中。前方一辆“唱着”儿歌的校车停放在路旁，一群穿戴整齐的学生从车上下来各自奔向自己幸福的家。
大兵介绍，前些年，为了增加村民的收入，地方政府首先修通了到达山顶的水泥路。然后利用梁子上山茶花和水资源丰富的基础条件，打造出了娱乐、观光为一体的旅游景点，帮助村里的一部分人解决了就业。在这同时，政府还帮助村寨上贫困家庭申请了无偿抵押贷款，修建了养鸡场、养猪场，出资为老百姓购买板栗、刺梨、葡萄等果树苗，并安排农业技术员到田间地头指导种植。在这期间，大兵和小娥也利用这个机会申请了贷款，修建了鱼塘，开起了农家乐。在政府的支持帮助下，在自己的勤奋努力下，他们摘掉了贫困的“帽子”，还在去年盖了大房子，贷款买了轿车。听着大兵的介绍，二姐的笑容如一朵绽放的山茶花，喜悦渐渐漾上了眉梢。
不知不觉的谈笑中，我们已经接近山顶。一座漂亮的两层别墅型洋楼从半圆形的红墙内伸出腰来。走进庭院，院中的大鱼塘如一块碧绿的宝石。旁边垂钓、吃饭的客人谈笑风生。一排一人多高的山茶花在冬日的暖阳下，正开得热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丽少妇站在白玉兰杆旁整理着花盆。她微胖壮实的身躯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花影里，像极了马家梁子上开得红艳艳的山茶花，似乎就是我十年前初见的那一朵。二姐泪眼婆娑的凝视着，突然，她使出毕生最大的力气呼唤那许多年一直压存在心底的乳名：
“小娥……”
作者简介：陈顺梅，女，汉族，70后，中共党员。中专毕业后从事小学教育，后转入国有煤矿企业搞宣传工作。日常爱好国画、民族舞，日常创作的诗歌、散文、小说、新闻通讯散见于《中国煤炭报》《华矿安全报》《六盘水日报》《贵州政协报》等报刊杂志，并在各种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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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盘州市作家协会
终审：唐宗舜
主编：李廷华（诗歌）
卓 美（散文）
林 英（小说）
编辑：李茂 莫公子 娄文明
责编：春江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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