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电话，说有老乡找我，我问了姓名，半天没想起来，想想还是叫人上来吧，见了再说。 老乡推门进来，问我在不在，我说我就是我，他愣了半天，支支吾吾“这头发咋有点把子谢顶哦？”我笑笑让座，想了想开了罐搁置很久的家乡象园茶，想必随他口味。
他是老王，进门的一瞬我就认出来了，尽管顶上光明，满脸的精明褪色了很多，身板似乎也有些萎缩，但那个熟悉的大样还在。 我递给他一支烟，为他点上，打开窗户。他有些拘谨，我也尽量放松，表现的既不那么生分，也不过份热情，听他怎么说。 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些啥，东一句西一句我也听不出名堂，算年龄他也该退休了，我就问他现在干啥着，他说没干啥，瞎逛。我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说没事，逛到我楼下，就想上来看看。 我坐回座位，泡了一杯一样的茶，看着他听他说，脑子却从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
认识他很早了，那时系统流行开春训会，每年春节上班后都要开一阵子收心会，无非是领导把县上的税干聚拢在一起，大会上训训这个骂骂那个，就是要大家好好工作不要调皮捣蛋，像训小学生一样，当然会有免费的餐食，油水还很大。领导训完了会有几天业务培训，快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会议结束，大家会喝一顿酒。我那时是市局的钦差，随科长来县上督导，没什么正经事干，无非坐坐会，打打牌，吃吃酒。 会议结束那天轮番敬酒，我和科长都喝得有点多，县局领导醉了酒，被抬下去了，我陪科长在河畔散步醒酒，就认识了一直跟着的他。 他操着地道的商县话一下子拉近了和科长的距离，说他老家和科长一个乡，他姐夫是市上某个单位领导，科长问得具体了他又说是另一个单位，反正最终也没搞明白他到底是哪个村哪一户的，也没搞明白他有几个姐姐，嫁了几个当官的姐夫，反正拉扯着拉扯着，科长也莫名其妙成了她的远房姐夫，科长也不细纠，乐得受用。 我再次回乡参加县局的民主生活会也戴上了科长的小帽，他是参会代表，评议局领导用词之恭维让上坐的局长不时埋下头，语言是字正腔圆的镇安县城话，我听着也很受活。局领导说他是城郊所的王所长，副的。午饭安排在他们所，是一锅绿豆蒸米饭，我爱吃；还有一大盆山阳大烩菜，局长是山阳人，好这口，王副所长亲自下厨。餐前几杯酒，他的山阳话也说的倍儿遛，手上提着他买的瓶装酒，一味地和局长咬耳朵，说得局长面如山花般灿烂起来，引得陪坐的所长满脸的不自在。酒还是敬到了我这儿，字正腔圆的镇安县城话又回来了，一股热气直喷我耳膜，不停地央求下午别走，他们所辖区表功铺鸡上架下新开了一家“龙头湾”，里面的妹子都是大城市的……我还是走了，他提了两盒象园茶送我，说是他家自己种的，我问他到底哪里人，他很地道的说“达仁河……”
后来我调到了省城，他也当上了城关所长，间或回老家，他得信总要安排饭食，我却借口推辞，不是客气，怕他劝酒。后来城关所改成分局，他称局长了，大家依然叫他所长老王，他也不好好答应。那年市上选拔干部，他找我给市上分管人事的局领导说话，我说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不是你姐夫吗？他讪讪的“现在流行隔山拜佛，你说话，他们听。”我真的说了，事却没成，再次见他是在陪朋友去塔云山的路上，我表达了歉意，他却说“也好，都得花钱，弄成了还想的过，弄不成跳楼的心都有！”我笑了，这怂人，啥都敢说！后来就没得联系了。 茶喝见底，添水，老王推了，说看看就走，他还有事。烟抽了一半他嗯灭了，说这烟细筋筋的，没劲！ 他是真来看我的，直到送走，我才想起，该请他去柴家十字吃碗羊肉泡，他以前惦记过。 作者简介
张峰，镇安青铜关人，现居西安。编辑/大海编审/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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