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认识草书的人写的书法”

——金侬书法随笔
文/金侬
启功生后,从者依然不少。
这是不容易的。
一个弄书法的,生前如果在已成衙门的书协里当个主席什么的,那就等于当上了中国书法界的CEO,其他想跟着在中国书法界当官的,哪个不想拍CEO的马屁,好因此混个师长、旅长的干干。
所以,书法协会CEO生前,肯定是从者如云的。即使是艺术见解不同的,也定然写“歌德”文章,发表在各种媒体,我们听见的当然是同一种声音——那就是赞美再赞美!
生后——岂止生后——就是下了台,周围的声音便马上会变得复杂暧昧起来。那些想当师长、旅长的心想:去你娘的,老子拍你管什么用?
  于是,改拍现任的去了。
如若现任的艺术见解与那下了台的和生后的相左,想当师长、旅长的为了讨好现任,一定想方设法把那下了台的和生后的骂得狗血淋头。
这就是中国当下书法官场的现实。
然而,启功是个例外。
曾经的中国书协主席启功去世多年,不说各类启功书法的著作照样纷纷出版,比启功生前出的还多,就单说启功书法学国际研讨会至今就开了多届,足以说明启功书法已经超越师长、旅长的功利,向着永恒的艺术和艺术的永恒迈进了。
是以启功的为人为书,足可圈点,值得后人学习借鉴。
近来翻检启功书法学论文集,在一篇题为《启功草书的规范之美》的文章中谈到启功在临黄庭坚《皇庭内景经》的跋尾中说:“山谷自承,草书时有杜撰之字。”
此说与金侬愚见不谋而合。
黄山谷草书备受时人推崇,他在“创意”方面确实给人很大的启迪。金侬以为,所谓“宋人尚意”,独以山谷为代表,有宋其余诸家,均不足为凭。
然黄庭坚草书“重意轻法”,有时不免草率,失于严谨,草书有一定基础功力者欣赏借鉴,或可触发灵感,提高境界,而初学草书者,以此临习入门,易走歪路。
书法、书法,法是前提,因法生意,当然境界顿生;而无法追意,则是舍本求末。“意”若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本,这“意”就是再妙,也妙不到哪里去。
该文还谈到《启功口述历史》第五章,启功说过这样一段话:“到了二十岁时,我的草书有了一些功底,有人在观摩切磋时说:‘启功的草书到底好在哪里?’这时冯公度先生的一句话使我终身受益:‘这是认识草书的人写的草书。’这话看起来好似一般,但我觉得受了很大的鼓励和重要的指正。我不见得把所有的草书认全,但从此我明白规规矩矩地写草书才行,决不能假借草书就随便胡来,这也成为指导我一生书法创作的原则。”
这一番话说得好!
写草书,首先要认识草书。草书是有规范的,是有特定的写法的,是不能随便乱写的。
时人为何动不动就写草书?
盖因草书最好蒙人。一番鬼画符,反正你认不得;如果你要认,我就告诉你,草书就是不要你认的,你要认,说明你不懂草书。
狗日的,这是什么屁话!分明设一套让你钻,逼得你除非不看,否则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这是哪门子道理?分明不讲道理!
时人动不动就写草书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草书好写呀!反正由着性子来乱写就是了,又不要你看得懂。
启功不这样蒙人。他规规矩矩写草书,由此人以书传。他成功的个案,证明书法,特别是草书不能乱写,乃是至理。
金侬从来就是规规矩矩写草书的。所有我写出来的字,都要有出处,都要符合草书的“书理”。为此,一本差不多已经翻烂了的《中国草书大字典》永远放在我的案头。
金侬规规矩矩地写草书,也曾经遭得某些人的指责:“这是书法吗?”仿佛规矩写字的不成书法,不规矩写字的倒成书法了。
面对如此书法乱象,金侬也曾经苦闷过。好在有启功在前面领路,金侬觉得规矩写字,也应该成为指导自己一生书法创作的原则。
这跟规规矩矩做人,一个道理。
附金侬书法欣赏。
释文如下——
题图: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图二: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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