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麦子
文/马具国(宁夏隆德)
“麦收一晌，龙口夺粮”这句俗语便是对农村五黄六月收麦子场面的真实写照。儿时抢收麦子的场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夏季的烈日如碳火盆一样烤焦了山中的一草一木，金黄色的麦浪在微风的吹拂下一浪接着一浪彼此起伏，沉甸甸的麦穗不断碰撞发出沙沙声响，大山之中一片丰收的景象尽现眼中。一大早我们便上了山，在一块约五亩大的麦地里，母亲戴着草帽坐在地头边，双手使劲地磨着刃子，嘴中不停地念叨着:“割净点，操个心别让麦穗子掉了，放整齐点，好捆……”母亲磨刃子的手法娴熟，磨好的刃子很是锋利镶在镰刀上谁方便谁拿着用。父亲带领哥哥嫂嫂们，横排成一列向前慢慢挪动赶收着麦子。全家人中要排出割麦子的行家非父亲莫属，父亲年轻时经常下陕西赶场(收麦子)，大大小小的场面都经历过。父亲半弓着腰，右手握紧镰刀，左手半握着割下的大把麦子，再把麦子用左腿顺势垫住以防掉地，只听见镰刀刮麦杆的声音“沙沙沙”好有节奏。哥哥嫂嫂们拿着镰刀蹲在地上割麦，他(她)们的收割技术比起父亲来逊色好多。父亲边割麦子边把割掉的大把麦子放在地上，地上被割掉的麦杆带穗子头南脚北整齐的铺成一排排遍地都是，看起来又是一个丰收年。
( 赶趟)
母亲磨完刃子后从地头走过来开始捆麦子。捆麦子前先要打“要把”，母亲弯下腰捡起一小把麦子，带穗的一头放齐后再分成两份，麦杆要不粗不细，长度要适中。母亲双手握住麦杆的颈部进行打结，一反一正旋转一百八十度后便打成结实耐用的一个“要把”，然后把它横放在地，再抱起一小捆割好的麦子放在要把上，这时母亲半跪在地上，左手攥住“要把”一端朝下使劲拉，右手攥住“要把”另一端朝上使劲拉，将“要把” 两端交叉拉紧， 捆紧麦点后再把“要把”两端顺势拧成一百八十度，一正一反便打成了第二个蝴蝶结，这样就捆成一个麦点子。一个个捆好的麦点子横七竖八地躺在满地，仿佛是刚从战场上退下的乏兵，在尽情地享受着太阳的暴晒。嫂嫂们边割麦子边聊一些琐碎之事，无非是村子里的七姑八姨们和媳妇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我跟着母亲学打“要把”，可每次就是打不好，要么拧断麦杆穗子掉一地，要么打成的两个结总是驴头不对马面。刚刚捆好的麦点子会自动散开，真是让人头疼。我心中暗想:“这个世道没有好干的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哥哥看到我捆的麦点子笑到:“你不好好学习看苦难下吗？”约莫二小时左右，父亲带领家人们继续朝前赶麦趟，我便提着麦点子递给母亲，母亲负责码麦子。码麦子是一门技术活，也是收麦子当中的一个关键环节，绝对不能出问题。一个码子一般由十个麦点子组成，两个麦点一组，头对头左右靠着摆成人字，八个麦点子组成一列，一般四列平行摆在一起，每列上面再左右平放两个麦点。平放的麦点要头对头，要用手扮开麦杆使其四下散开，如扇子一样才能把竖立的八个麦点的麦穗完全遮盖，以防雨淋，避免发霉。麦点摆成这样的形状俗称为麦码子，很是整齐美观。竖立的麦码之间即人字下有空隙，万一遇上暴雨人可以临时钻进缝隙避雨。从远处眺望，竖立的麦码子象一排排兵马俑一样整齐地排列成队，颇为壮观。
(捆麦子)
临近晌午，父亲喊上家人们暂停割麦一同来捆麦子，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把遍地散开的麦子捆成点子。这时，嫂嫂们开始拉点子，父亲和哥哥们负责摞麦码子，几下子便摞成了一列列戴着帽子的麦码子。干罢活，家人们便围在一起开始喝茶，吃瓜，吃馍馍。“哞……”远处不时传来谁家牛儿的叫声，几群麻雀在一列列麦码上胡乱啄食，四处飞窜。再向山下望去，遍地的麦点子，麦码子，它们给大山增添了一抹金黄的色彩。我第一次学割麦是上初中的时候，左右手协调不到位，力度掌握不够均匀，拿镰刀的姿势不正确，只几镰刀就把麦穗子砍落一地，割掉的麦子横七竖八地倒在未割的麦子中，左脚的布鞋被砍破，大拇指上还挨了一镰刀，鲜血直冒。母亲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布条给我缠住脚指头，我一腐一拐的回了家。儿时我们家在村中算大户人家，每年麦子都要种个二十亩左右。每逢收麦季节母亲最着急了，她每天早晨站在院子中间急急忙忙地催促我们兄妹们起床，母亲狠不得把麦子从龙口中夺个精光。母亲边嘟囔边磨刃子，磨好后镶在镰刀上放在房台子上，我们起床后直接拿起镰力上山，少了磨刃子这道工序。我们上山后便会瞧见父亲和母亲早已在地里割了一大片麦子了。父亲病逝已二十四个年头，母亲一年年逐渐老去已年过八旬。近二十多年里随着产业结构的不断调整，各村以种植地膜玉米为主，谁家偶尔种一半亩麦子都成稀罕事了。收麦子由原来的人工收割改用收割机收麦。社会发生了巨变，人也跟着变，我都二十年再没收过麦子了。记忆中收麦子的场景已刻在我的脑海化为一种乡愁，成为一代人永远抺不掉的回忆。步入中年后，我终于明白了“麦收一晌，龙口夺粮”的真正含义，也明白了父母亲的含辛茹苦。
作者 简 介
马具国，男，42岁，宁夏隆德人，临床医师，文学爱好者。作品见于《西北文艺》，《归来诗刊》，《六盘山诗文》，《中国西部散文学会》，《西部散文选刊》，《底线文学》，《南北文学》，《作家与文学》等刊物，著有短篇小说《茫然》上下部，部分作品入选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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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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