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旧事 ‖ 石子

普洱雅苑茶语清心
老街旧事
文/石子
老街,坐落在灵宝城西,也就是现在的新华西路,从东关桥西到灵宝浴池的这一段路。过去,生活在这条街上的人,叫老街人,就像县城其它地方的人说自己是陈家巷人,大南巷人,搬运社人一样,是一种地域的称谓,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荣耀。
记忆中的老街是青石条铺的路,颇有一些古韵和情致。既然被称作老街,想必过往应该商铺繁杂,热闹异常。但在七十年代,这里只有零星几家商铺,且大都是些花圈店缝纫店茶馆之类的小模营生。除过街道两旁的老房子外,老街的西头,东头和中间地带,夹杂有大量低矮杂乱的院落,聚集着从老灵宝县城搬迁过来的各色人等,给老街陡添了不少的烟火味道。老街自西向东依次分布有小学,医院,废品收购站,花木兰门市部,文化馆,电影院等公家单位。当时来讲,老街是县城最为繁华的一个地段。
我的童年在老街东头的决镇三小渡过。其实,正确的叫法应该是虢略镇第三小学。但灵宝人一直这样喊,也没人去探个究竟。我估计,这可能和灵宝人的口音有关,其中缘由,只能留给有心人考证。
决镇三小在老街南,地势高,要登五个台阶才能上去。学校不大,房屋老旧,院子正中生有一棵老槐,亭亭如盖,枝叶繁茂,多半校舍都遮蔽在它的荫凉里。每至春天,槐花盛开,清香扑鼻,即便站在老街上,也能闻到飘散而来的甘甜味道。记得学校里一个姓武的数学老师,敲得一手绝妙的木琴。晚饭过后,便将木琴搬至院中,在夜色即将弥漫开来之际,兴之所至,敲上一曲,或清脆,或幽怨,或激昂,或缠绵,煞是好听。听母亲讲,武老师是南阳人,妻儿老小全在老家,他背井离乡来灵宝做民办教师,想必武老师是把心中暗藏相思的苦全都托付给了手里的木琴。
决镇医院在老街北,与三小隔路相守。清一色的砖瓦房,与周遭破旧老房相比,更显精神。进得医院大门,浓重的药水味扑面而来,呛鼻,却好闻。医院后墙向东,有一处诺大的莲花池。盛夏时节,荷叶盈盈,荷花灼灼,常有孩童顶着午后炽热的阳光,在荷塘四周嬉戏奔跑,逮蜻蜓,捉小鱼,诗情画意,甚为美好。荷塘西住有一疯癫妇女,凡遇见穿海军衫的小男娃从面前经过,必两眼放光,紧抓不放,直吓得小孩家家呼天喊地,哇哇大哭。老街人说,疯婆娘的三岁幼子是在荷塘边捉小鱼不小心溺水死掉的,走得那天,穿的正是海军蓝衬衫。刻在母亲内心的苦痛,孩子们不懂。在他们眼中,荷塘美如画,水波粼粼,蜻蜓飞舞,小鱼游弋,有着无尽的乐趣。
夏日里,最东头的河坝滩,才是老街人常去的地方。放学归来,少年们三五结伴,踩一地跳跃的阳光,飞奔至此,戏水打闹,笑语飞扬;夕阳西下,洗衣回家的姑娘眉眼含笑,身姿婀娜,一如天上的云彩,美丽动人;夜幕降临,乘凉的人儿两两三三,河上清风,拂面而来,心中自是无比惬意与快活,即便月上枝头,繁星满天,仍迟迟不愿归去。
或明或暗的光影在老街的青石板上缓缓流淌,一滴一滴,都渗进了清淡的时光里。七十年代的老街洁净,悠长,有回味,宛如岁月深处的一帧黑白影像,又似沉沉天际的一抹微微光亮。在这如水的光亮中,大家闲散随意,诚诚恳恳,悲也好,乐也罢,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恰到好处。
从三小往西走二百米,在老街与大南巷交汇的东南角,立着一处茶馆。
茶馆只一间房子,置三五张木桌,摆八九条长凳。茶馆正中,生有一炉煤火,上面坐一只铁壶,整日里突突突地冒着热气。不大的茶馆里面烟雾缭绕,人声喧哗,有方头大脸的壮汉,有胡须花白的老头,有赶车歇脚的车夫,有端茶递烟的伙计,他们或低头不语,或高声大气,或紧缩眉头,或喜笑颜开。小小的一间茶馆,浓缩着人生的千般滋味。每逢有送葬或迎亲的队伍从茶馆门前经过的话,茶馆里通常会有人拉出一条长凳,置放在老街中间,然后摆上两盒香烟,拦住行进的队伍,让门上的吹鼓手在此热闹一番。或一曲《百鸟朝凤》,或一曲《三哭殿》,吹得新娘娇滴滴,吹得孝子泪涟涟,吹得天是蓝莹莹,吹得地是悲戚戚,吹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热闹的场面,既长了主家的脸面,更让老街的人情世故漫溢开来,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
茶馆向西约一百米处,便是县文化馆。
县文化馆坐北朝南,与小南巷相接,构成了一个丁字路口。路口向东,有花木兰门市部。花木兰对面,是废品收购站。向南,有老袁头和老周头摆放的小人书摊;往西,则是大人和小孩最乐意去的灵宝电影院。逢年过节,没有哪儿能比这里,更让老街的人情之所至,乐而忘返了。炒凉粉的小摊,炸糖糕的油锅,卖黄酒的老汉,捏糖人的大爷,随便那一样,都会令人在清贫的生活里生出热切的盼望。
临近年关,母亲照例要把家里的废铜烂铁老旧报纸一一归置好,择一个晴天,去废品收购站换回一些贴补家用的零钱。尔后,会到对面的花木兰门市部瞅瞅,看看,给姐姐扯上三尺花布,给妹妹捎上一个发卡。我跟在母亲后面,满脸不快,心有委屈。母亲看在眼里,却不言语。等出了门市部,她会到老街丁字路口的拐角处,为我买上一袋糖豆。是那种五颜六色的糖豆,含在嘴里,甜甜的,香香的,永远忘不掉的味道。
腊月里的老街,逐渐有了一些忙碌的意味。家家户户的窗台上摆满了过冬的大白菜,院里储藏萝卜的地窑也早已挖好,蜂窝煤一排一排,整齐地码在房屋的角落。一切好像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新年的到来。入夜时分,老街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来。这时,烧火做饭的煤气味和柴烟气四散开来,和着长长短短的呼儿唤女声,飘浮在暮色浓重的夜空,霎时让老街置入了无边的温柔当中。
马车社的王家大哥脑门发亮,两颊绯红。他横坐于车辕之上,一手拽缰绳,一手扬皮鞭,只听得空中惊起声声炸响,毛驴车一路吱呀作响,扬尘而去,消失在暮色四合之中;身披翻毛羊皮袄,头戴绿色旧棉帽的陈老伯仍然守着烤红薯的火炉迟迟不愿归去。他烤的红薯口味绝佳,香甜,绵软,极为好吃。怎奈天寒地冻,行人寥少,虽尚有少量红薯仍未卖出,却不得不在夜色浓重中收摊回家。佝偻背影,沉重步伐,一声叹气,几多辛酸;修表铺里的郑老师傅,人胖腿短,红光满面,逢人眯眼一笑,慈眉善目,甚为欢喜。他下班回家,不是手里提着一吊肉,便是挂着两瓶酒,一路心满意足,悠哉乐哉;电影院夜场守门检票的白姓男子,面色暗黑,头发光秃,目光凶狠。调皮孩子想要混杂在人群中潜进影院,一般逃脱不了他的法眼,揪着脖子,拉将出去,顺带一顿训斥,直逼得逃票者颜面尽失,抱头而去。
冬夜里的老街宁静,安详,仿佛进入梦境一般。此刻,一切都慢下了脚步,慢得让人能听到大雪飘落的簌簌声,炉膛里火焰燃烧的哔哔声,光阴飞驰而去的嗖嗖声。而过年,这个最盛大的节日,正一步步逼近老街,它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可闻,让人心跳。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石子,河南灵宝人,70后,喜爱文字。
写一程山水,春意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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