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发呆)

一个人发呆

一个人发呆
 文 | 夏炳文

读书累了,写文累了,就会一个人发呆。有时即便不累,也还是会一个人发呆。
发呆,在我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乐趣。
有时,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切。玉兰花开了,“但有一枝堪比玉,何须九畹始征兰。”洁白如玉的大花朵,仿佛枝头挂着千百只白玉酒杯。于是想起连云港深山里的延福观,那几株千年白玉兰,是不是也正灿烂盛开?这周爬山,是不是要专程去看它一看?应该去的,前两次都是擦肩而过,一次花开落尽,一次刚绽初苞,与它有约,今年一定要看到它盛开的样子。
有时,下得楼去,闲坐小区花园。其实也不叫花园,只是小区中心,栽花种草,地方敞亮点罢了,但在高楼大厦中,已属难能可贵。几个老太婆,不是奶奶,就是舅奶,带着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出来玩耍。孩子们,是满口的普通话,嬉戏打闹,欢欢笑笑,稚言稚语,煞有介事,让你忍俊不禁。老太婆们,则是地道的沭阳土话,扎堆一起嚓呱,仔细听听,基本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
有时,随意漫步,走到小区东大门,那是菜场,满是人间烟火。几乎不能通行的小区东门通道,早已成为小吃一条街——摊煎饼的、炸花干的、铁板烧的、烤山芋的、卖炒面的、卖鸭血粉丝的、卖熏烧的、卖大饼的、卖水果的……你这么走一遭,想吃的,定能饱个满满的口福,就是不吃,也能享受浓浓的气味之美。原先中午晚上学生放学,这里更是拥挤不堪,热闹非凡。
看着看着,居然会傻傻地笑了,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满足,觉得生活真有意思!

喜欢发呆,不是现在新添的,这是我的老毛病,一直都有。
小时候,我常去的地方,是大河堆,一个人去,就喜欢一个人去。村南就是大河,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槐花香两岸,我家就在河边住。
两岸是高高的土堆,都是挖河时堆积起来的。河堆上都是树,大多以洋槐为主,有高耸的,也有矮丛的。因为有刺,我们极少去爬,除了吃洋槐树花。洋槐树花盛开时,清幽的香气四处飘逸,空气里总是弥散着甜甜的味道。
我走上河堆,选一处平坦阴凉的地方,缓缓地躺下,阳光从树缝中泻下,晃得让人眼花。河堆的土特别松软,黑黑的,都是河底的淤泥,经历多少个严寒,反复冰冻酥化而成的。
躺在上面,真是舒服啊。慢慢的,慢慢的,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变成一片细小的羽毛,一直向上飘,飘在半空中。看到河两岸长长的河堆,一大片洋槐树花开着,绿白相间,非常好看,而我躺在这绿叶白花中,一副惬意舒适的样子。自己看着自己躺在河堆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飘动的思绪,一直到母亲满庄喊吃饭为止。睁眼一看,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今天回老家扫墓,长长的河堆,清澈的大河,几乎踪迹全无,让我忧伤了好长一阵子。

到沭中工作,那时教室都还是平房,校园布局极为科学精致。
东西两排平房教室,青砖青瓦,带有走廊。教室之间有花园、草坪,有花、有草、有树,学生在其中读书、嬉戏、休息,极有情趣。就是老师授课、学生听课,闻着从窗外飘来的花香、草香,甚至泥土的气息,也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东西两大排教室的中间,就是小木楼。小木楼一共两层,木质结构。走在二楼的木地板上,总是摇摇晃晃、吱吱作响。那时的沭中,班级少,学生少,老师少。这座小木楼,既是教师办公室,又是师生图书室,还是学校阅览室。办公累了乏了,我便去楼下的图书室、阅览室翻翻书。
我毕业后到沭中工作,就与小木楼为伴。平时备课、改作业,没事的时候,喜欢在小木楼里看看闲书,累了,一个人趴在二楼的木栏杆上,发呆地望着,没有一点目的。有时望到太阳下去了,学生晚自习了,才回到办公室,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后来,工作再忙,这种发呆的习惯,依然如故。
外出,无论是公差还是私事,即便有公车坐,我还是喜欢坐大巴,因为那是发呆的时间。
坐上大巴,放好行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靠窗的座位。
慢慢的,人满了,慢慢的,车发动了。我便看着车在路上或停或行,带着一些散客,听客人和车主讨价还价,吵恼了,双方互相谩骂。我便听着满车的人们大声地说话,东拉西扯说些家长里短、小道消息,平时不敢说的话,这时满车厢飞。我便看着车主打开车上的电视,循环播放一些电影,大家聊以打发时间。我便看着车中途停车,停在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里,大家下车,买点茶叶蛋、面包作中餐。我便看着车进了城,车常常靠边停,人陆陆续续地下,等到车站,车已空一大半。
自己就这么看着,看了一路,也发呆了一路。
最近几年,自己开车,这种坐车发呆的机会便少了。有时还特别想去坐坐大巴车,一个人,再这么发呆一下。
自己开车是紧张忙碌,坐大巴是闲适自在,完全不一样。

后来生病了,空闲的时间更多,更多了发呆的机会。
有时,在城北公园的紫藤长廊里发呆,看着虬枝老藤上挂满花朵,深深浅浅的紫色,从天际流下;有时,在虞姬生态园的樱花小道上发呆,看着一大片一大片樱花,灿若云霞,飘若仙境;有时,在花果山玉女峰的高山之巅发呆,看着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有时,在陌生城市幽深宁静的巷子里发呆,看着斑驳青砖间,一朵野花孤独地开着。
没办法,天生就是一个呆人,就喜欢发呆,一辈子也改不了。

有时读读古诗,发现古人也常常发呆呢。
“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这是五柳先生饮美酒、采菊花,然后对着南山发呆呢。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是青莲居士独坐敬亭山,看着满山风景发呆呢。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是王摩诘对着山林发呆呢,空谷传音,愈见其空,人语过后,更添空寂。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是杜樊川对着满山红叶发呆呢,夕晖晚照,枫叶流丹,层林尽染,如烁彩霞。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是陆放翁静听春雨发呆一夜呢,有的只是结肠难解的满怀郁闷和淡然忧伤的一声轻叹。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是崔护思念意中人默默发呆呢,可爱的人儿,桃花依旧灿烂,可你在哪里呢?

这发呆,实在是一种喜欢啊——喜欢这风,喜欢这雨,喜欢这花,喜欢这草,喜欢这山,喜欢这月,喜欢这人世间。
什么都喜欢!

2020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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